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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殷肆慢慢走到床邊坐下,拭了拭她的額頭,確定體溫正常之後才將另只手上削好的蘋果遞到她唇邊,問,“吃一點?”

啊?嗯。她一驚,依舊維持著平躺的姿勢張口咬下一小塊慢慢咀嚼,果肉清甜,甘潤的汁水瞬間就在口中蔓延開去,緩了她的渴,姻姒長長呼了口氣,身子又往綿軟暖和的被褥中嵌了嵌,舒坦得不得了。

而他就這麽坐在她身邊,見她那偷到魚幹的貓兒般模樣,只覺得好氣又好笑,用短劍將果肉切得極小,捏在指尖,俯身一塊塊送入她口中。

她吃的愉快,目光不經意就撞到他的。

被這樣居高臨下地凝視,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咀嚼動作。側目一望,被切下來的果皮細細長長彎曲成蛇,完好無損地堆在桌上,姻姒不由喃喃呼了一句,“原來你,你也會……這樣子削蘋果……”

“怎麽了?”

“沒什麽。”她想到了兒時的妄語,惹得玄蒼嘲笑她很久。

殷肆嘴角彎得更加厲害,將手中半只果子丟到一邊,低頭調笑道,“你不是說過,總有一天要東商君也給你削蘋果,果皮要削得和玄蒼一樣,長長的不能斷,斷了就打死我?為了不叫你給打死,我怎麽著都得練出這門絕活兒來,不是嗎?”

她怔了一下,好半天才想明白,她睡過去的這段時間玄蒼與殷肆兩人定然是聊了些什麽,末了才小小聲嘟囔一句,“玄蒼怎麽連這個都和你說?他,他還有和你說什麽沒有?”

“有啊,昨日與蒼老師吃酒,想來說來了很多呢。”殷肆故作正經,“他還說,你從小就很仰慕我,一直希望能見我一面,還想著要嫁給我,因為扶桑神魔能入你眼的也獨獨只有東商君一人而已……”

“混蛋玄蒼!我幾時說過想嫁給你,幾時說過這樣的話!我從來就沒說過……”她本是生氣,扯著嗓子吼了一聲,又覺得在他寢殿中如此行徑頗為失禮節,而底下聲音後卻不想更加沒了底氣,“……大概是……沒說過的……”

“承認一下也沒關系的,我要你。”男子面上笑容更濃,擡手摸了摸她的臉。

“……你別碰我!”她像碰觸到燒紅的碳一般。

只可惜抗議無效,他的手還是落在她的側臉,輕輕柔柔摩挲著,口中還不忘責備,“你呀,到底還是睡著的時候才老實……明明這麽小一只,力氣卻那麽大,動來動去不消停,陷進被褥中就沒了人影,要摸上老半天才能撈著;還是在水池裏泡著好,清清亮亮,橫豎都能看的見。”

“你……說的什麽話……”咂摸透了殷肆的話,她這才發覺身上已然換了新的衣衫,頭發也有些濕漉,好似剛剛出浴一般,周身隱隱留有草藥的香味,不知是因為泡了藥浴還是被塗抹上了藥膏。然而她仔細想了想總覺得哪裏不合乎常理,吞吞吐吐又問,“誰替我梳洗的?我一直都沒醒過麽?”

“旁人來我不放心。”殷肆理所當然地指指自己,估計擺出失望之極的表情來,“你我早有夫妻之實,怎麽還總在乎這些小事?你手臂和後頸都被曬得厲害,不抹藥膏哪裏能行?我讓人餵了你些藥,這才睡得稍微沈了些,方才藥性過了,就……”

“殷肆,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她氣得雙肩都顫起來,掙紮著要起身,又被他按住肩膀勸著躺下,“不生氣不生氣,聽話。”

她快瘋了。

自打東商西參見面以來,她就覺得一直平靜的心變得紛亂無比。並非是不喜歡,是不敢一如往昔那般喜歡。被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哪怕是用如此溫柔的眼神,也會令她想起在碧璽水簾窟那次不怎麽愉快的**……猛然掙脫他的手坐起身子,她像驚弓之鳥,猝不及防的舉動又驚了殷肆。

她板著臉,“我睡了多久?”

“一日。”他湊過去,掌順勢就滑進了被褥,捏住她的手。

他是那般小心翼翼,生怕再次被躲開。姻姒淡淡掃了他一眼,終是沒抗拒,任由他握著,“餵,你……你在沙海的時候不是說等回來以後,說有話與我說的嗎?”

“誒?我只是應景那麽隨口一提……”折扇遮口,他幽幽一笑,“話說回來,阿姻不也有什麽事要與我說嗎?又是什麽事情呢?”

“哦,我也是應景說說而已,東商君莫要放在心上。”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去。並且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熱乎起來。

殷肆合上折扇思量片刻,覺得想要從西參娘娘口舌上討個便宜確實越來越困難。不顧女子蹙著眉推搡,他俯身褪去鞋襪硬生生擠上床,扯過小半邊錦被蓋在自己身上,再一次昭顯與她的親昵——巧舌如簧的東商君到底是個行動派。

他五指撫著被面上的銀線木槿花,若有似無地暗示,“都到這個份兒上了,你還不肯原諒我麽?這世上,獨獨只有我一人能和你在一起,即便如此,你都不願意接納我……”

她推著推著就沈默了,被身旁人得空圈在懷裏。

“……你明明喜歡我的,阿姻。”

作者有話要說:調戲作者【看劇透/看八卦/看渣圖】的親們可入群【匪氣淩然 314535269】標註煙二所寫過的任意角色名便可——新群人不多,大家一起來玩吶吶吶

PS:不以留言為目的的點擊都是耍流氓

抱歉啊最近在修文,後面會補償很美味的章節_(:3」∠)_

42海澤迷夜中

“我沒有。”她矢口否認,態度明朗,“我怎麽可能喜歡你這種人……”

殷肆聽罷,不禁將手松了一松,稍稍分開了些許距離——明知那是故意逞強口是心非的說辭,可他心中就是陰郁,並且因為自己找不出任何緩解這份陰郁的辦法而更加陰郁。又是半晌沈默,末了他才尷尬地笑了一下,額前垂下的烏發輕晃,低聲道了一句,這樣啊。

姻姒發現他眼神黯下去的時候,心有一點點疼。

他支起身子替她掖好被褥,有些無奈,“那你再睡會兒罷,外頭天未透亮。”

“那你……”

“我不走,我在這裏陪你。”他並未有起身的意思。這裏本就是他的寢宮,他想待在哪兒都不容置喙,連她也不能。正暗暗想著心思,耳邊男子略帶乞求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阿姻,我……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姻姒有些啞然,深知他素來手段強硬,不想竟也會用這樣的口氣與她說話。

可到底是要拒絕的,她無法想象東商西參除了每個朔月夜以外再出現任何交集:殷肆本身就是一種毒,一旦染上,便再無戒掉的那一天。她已經中毒頗深,卻仍然在極力避免沈淪。

“今天又不是朔月,不需要你來為我解毒。”

“不做逾越之事,我保證。”殷肆的拳緊攥,而後又長長一嘆,愈發聲沈,“阿姻,我只是、只是想在你身邊好好睡一會兒,哪怕一會兒都成……每一次抱你,都好像與旗鼓相當的對手鏖戰一場,費心費神,還惹得你厭惡憎恨……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真的喜歡,真的想要,我何苦要屢屢耍心機,使手段,甚至甘心做小人?”

他就著衣衫背過身去,始終與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你又可曾聽說過,東商君待哪個女子有這般上心?”

萍水相逢,不必上心。她還記得那時他這麽說。

如今經歷了那麽多是是非非,他與她早已被無形的紅線捆綁在一起,哪裏還是什麽萍水相逢?姻姒覺得自己今日無法再回避這個問題了,既然無法分開,倒不如遺忘掉那些不愉快,嘗試著在一起。伸出手遲疑著從身後抱住他,察覺到男子後背與肩膀緊繃,她湊近些許,在垂目間隱隱有抽泣的聲音,“你別回頭,不要看我……讓我抱一會兒……”

“為什麽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他直視著另一邊,如她所願一動不動,“你喜歡我,一直很喜歡,我都知道的。”

“現在的我無法回答你……殷肆,別問了……”

“你從心底裏覺得我是個不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仿佛沒有聽到她所言,殷肆轉過身來,兀自說著評論自己的話,“因為我和你想象中的東商君,全然不同:如果沒有南坪那夜,會不會好一些呢?又如果,沒有沙海,沒有詔德泉……沒有從‘東商西參永不相見’的天規,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呢?”

姻姒望著他,忽然好想出戲地說一句:這些問題自己已經想了無數次。可是她眨了一下眼睛,將倒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不敢動,她怕輕微的一個動作,就會令自己的眼淚止不住流下來。

她已經很丟人了。她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更丟人。

之前眼中的水霧已經被她偷偷抹幹凈,迎著燭火跳動的火苗,眼角隱約看能看出淺淺的淚痕,殷肆笑了一下,“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不知道一直以來你想象中的東商君是何模樣,但我就是我,好,或者是壞,都從來沒有在你面前掩飾過,也不會因為你的想象而改變——我希望你能接受現在這個真實的我,而不是你所憧憬的那個背影。”

他一番話說得她啞然,想不到任何反駁的話語。

他又道,“我總是這樣,希望把每一件事做到最合乎心意,唯有萬無一失方能心中踏實,又常常忽略旁人的感受……你對我冷淡,對我抗拒,對我不再信任,經歷種種,我才算是明白過來,感情這種事情與別的不同,需的是兩個人的允諾才成,容不得一絲一毫自私與貪婪,就像眼睛裏容不得一粒沙子。”

姻姒微微頷首,她亦覺得如此。

“呵,你看我,堂堂東商君居然都成了低聲下氣的乞愛者,那西參娘娘是不是也該勇敢一點,承認自己的感情呢?”東商君喟然一笑,頓了頓又言,“……這是你第一次安安靜靜躺在我的旁邊,聽我說這些話,我希望,這不是最後一次。”

他的臉離得那麽近,好似隨時都會吻過來。

她的心在那一刻就平靜下來,就像是一陣風吹進心裏,從心裏的那個窟窿又吹出去。若說是冷,自當是冷的,從某時某刻開始,她對他就已經心寒不已;然而這冷這寒,也到底是填補了那個窟窿,從此以後滿滿的,沈沈的,叫她那份若有似無的念想變得實實在在,有溫度有模樣可言。

或許……她可以嘗試著接受,將那個輪廓描繪得更加清晰。

想至此,姻姒將目光移開,聲音低到不能再低,喃喃如若自語,“……你、你是笨蛋麽。”

“哈?”他蹙眉,對她的言語表示困惑不解。

“說到底,現在的我也離不開你,就算是想再喜歡什麽人,約莫也是不可能的罷?你待我好,那自然是好的;你待我不好,有朝一日喜歡上別人,再不顧我死活,我……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吞吐地厲害,“那個,我,我其實是想和你說,因為一直以來都比不上你,就算是感情,也總是落在下風……如果沒有九轉合歡散,或許我也不會那麽介意和你……嗯……和你在一起,可是現在,我中著那毒,終歸會想起不愉快的事情,你,你能不能再給我些時間,我……我努力學著不抗拒你對我好……”

或許是羞於如此直白,她一番話中途不知斷續了多少回。

殷肆目露欣喜,“阿姻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試著用正常的方式交往?”

她微微點了一下頭,猶豫了下,“……大概,可以的。”

“那,也可以不把那件事兒僅僅當做解毒?”

“……我盡量。”

“這可不能盡量,是必須。”他嚴肅起來,像是私塾中教導頑皮孩童的先生,明明是香艷之事,經他這般一提倒是可比聖賢書中的真理,“夫妻之間自當如此,你清清白白的跟了我,我這千萬年來,也只盼得你一人,若這事兒不得以盡歡,該是遺憾!阿姻,我不勉強你給我什麽,除卻朔月夜,我不碰你,直到你完完全全接受的那一天。”

“你我……還未及堪當‘夫妻’二字罷?”她蹙眉,臉色不太好,靜夜討論這等事情實在叫她難以啟齒,思來想去蹦出來的字句,比先前更加斷續,“我……我倒並非是憎惡,也不是有意抗拒你,只是……只是那時在南坪你……你實在是……咳,罷了,不提不提……以後這些事兒我,我全聽你的便是。”

這才乖。他笑起來,手指點了點側臉又言其他,“確實,未有嫁娶之禮,到底是不對:扶桑神魔可不比凡人,這些禮數當有便有,未有,也無人敢置喙……不過阿姻若是喜歡,我擇日便送上彩禮邀白馳前輩一談便是,我發誓,此生絕不會怠慢於你。”

他所言白馳,正是姻姒之父,只是這二字諧音實在不怎麽好聽,稍稍差池就成了罵人的話,扶桑神魔大多時候提及他還是尊稱一聲先任西參君。浮臺神明一支自古就並未有確切姓氏,白馳此白也並非白姓,但為區分東商君殷肆與西參娘娘姻姒同音之名,也有人稱呼她為白姻姒。

她倒也不在意,今兒聽得殷肆提及父親之名,心中不免悵然若失,自先任帝君殷笑天離世,白馳也離開浮臺有好些年,一直未有歸來。如今發生了這麽多事,她甚至沒有問過父親的意思,就與本不該相見的東商君私定了終身,還失了清白……倘若他老人家知曉此事,不知該有多麽不滿。

白馳不怎麽喜歡殷肆,姻姒從小就知道,他甚至還說過東商君如若有覬覦勾陳帝君之位的行徑,身為西參君的她,有義務將禍亂平定。

而眼下,她卻與潛在的“禍亂”攪合到了一起……

輕嘆了一聲,姻姒開口,“我並非是要什麽形式,只是稍微想得多了些,又因為生氣所以之前才故意疏遠你,避開你,更說不出口什麽喜歡不喜歡……反正就按照你說的,先、先在一起處處看,其他的你就莫要多想了……嘖,在某些方面,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東商君還真是不夠聰明。”

“對,我是笨蛋。”他皺著眉,表情如同嚼碎了黃連,“可是絕大多數時候你比我還笨一點,你說你自己是什麽。”

“小笨蛋?”她試探性地反問一句。

“……不應該是大笨蛋嗎?”

她咯咯笑起來,笑開了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兩人的相處模式竟又回到了當初香盈袖與周自橫那般毫無芥蒂,肆意玩笑,不知彼此是誰,更不知,下一個街口是否就會錯身而過。

只可惜這世上終究是沒有香盈袖的,周自橫也是個藏著太多悲傷過往的存在。她斂起笑容,為自己的失態感到不自在,只得重新挑起個話題,“那今晚,便允你……允你與我同床,自沙海走來,想必你也疲乏不堪……不過,依照你所言,不許逾越。”

他的呼吸輕輕柔柔撲在她的臉色,她的雙頰更紅,低下頭不肯與他對視。

“謝西參娘娘恩典——”他故意拖長尾音。

她看看他,眉頭蹙得更緊。

殷肆彎了眉眼,駕輕就熟地向錦被中擠了擠,挪至足以感受到她身體的溫度和香味的距離才消停,轉口又道,“說來也慚愧,兒時家中只有我一人,接到扶桑天界之後,亦是處處被人謙讓順從、阿諛奉承,我不太會體諒別人,一直以來也都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思量去討好你,青梅也好,海澤寢宮的布置也好……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阿姻若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切記要直接與我說,和著那些彩禮,我一並送去給你。”

“說什麽……想要的東西……”

“只要我有。”

琥珀色的美眸動了一動,一句話她說的輕聲,“我想要詔德泉。”

43海澤迷夜下

殷肆一怔,在女子幾近要放棄得到回答的時候,才淡淡說了一句,“阿姻,這是你第二次和我提及這想法。”

他說的聲音那樣淡,聽不出喜怒。

她有些不安,生怕再得到之前那次冰冷冷的三個字:不可以。兩人關系稍有好轉,她並非是故意惹他不快,她已將最大的籌碼壓下去,如果在這般氣氛下他都不肯允諾,只怕這詔德泉的水她一輩子都引不入浮臺了。

想到這裏,西參娘娘直言懇求道,“眼見沙海侵蝕浮臺的日子越來越近,除了疏散居民,我卻再也想不到其他辦法——可是即便如此,沙暴過境,終究會有死傷;浮臺本就少水,大旱之後百姓更加苦不堪言。彩禮與我來說根本沒有什麽,可浮臺水源一事,卻困擾我與爹爹太多時日……這一次,我可否依賴於你?”

如果得以令東商君松口不爭詔德泉,她此刻舍棄與生俱來的驕傲,便是值得。

殷肆沈默了許久,直到她主動去握他的手,“過幾日,等你身子好一些,我陪你再入沙海去尋玄天黑龍罷。”

委婉的拒絕。呵,至少不似先前那般堅決與直白。

她握他的手更緊,強忍住眼中酸楚,佯裝做不以為意,用往昔在浮臺待賓客時不卑不亢的聲音說道,“就算是不願意,也請東商君給我一個理由。”

紗幔上的流蘇似乎是晃了晃,屋中裊裊餘香熏得人醉。殷肆反手扼住她的手腕,微側著身子,“我父王臨終前與我說,扶桑之大,可以任我逍遙,然而獨獨詔德泉這個地方不可靠近,否則,我娘親的在天之靈都不會安息——實不相瞞,詔德泉位雖處臨近海澤的沙漠之中,我卻一次也未有接近過,甚至連出行、征討海澤周圍作祟妖魔都是繞道而行,私下也不許任何臣下子民走近那裏。”

她靜靜聽著。

“我有時甚至在想,我娘是否就沈睡在那裏?又或者,爹將她的魂魄留在這世間,就在詔德泉中——不過,這約莫是不可能的罷?我親眼看著娘親的屍首被埋入黃土,也親耳聽那些來接我入仙籍的神仙說,她的魂魄已飛散,再無活過來的可能。”

姻姒蹙了蹙眉,無端顯得有些困惑,“我爹身在西參君之位時也曾尋過很多求雨的法子,可惜都沒有成功,待到他想起從詔德泉引水時,不想先任勾陳帝君就此離世……他很難過,這件事也就一直被擱淺。試想,若是他那時便與勾陳帝君交涉,引水一事恐怕早早就解決了,哪裏還需的我們做後輩的如此苦心?我爹和你爹不是好基友嗎,如若詔德泉當真與你娘親有所關聯,他又怎會不知?”

“……‘基友’這詞兒不是這麽用的。”

“你懂那個意思就成了。”她努努嘴,想了想又道,“我爹離開浮臺時還特意叮囑我,無論如何都要試試從詔德泉引水的法子:這是浮臺唯一的希望,待到東商君無心管轄詔德泉時,哪怕是搶,也要搶回來。”

“你爹……白馳前輩他當真這般說過?”男子面上籠著黑雲,語調一沈,“無心管轄詔德泉……呵,我怎麽會無心管轄?父王與我交代得清楚,那裏只是不能接近而已……可是如果那裏果真與娘親有關,我需的時刻握在手裏,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姻姒困惑更深,“我現在不明白的是,為何你爹和我爹說的話會完全不一樣?並且都用了讓我們無法不重視它的理由,但……啊啊,不知我的想法對不對,可我總覺著,那兩人似乎都希望我從你手中將詔德泉拿走呢。”

她看了身旁男子一眼,繼續斟酌著言語,“先任勾陳帝君只是說希望你不要接近詔德泉,否則,之後發生的事情會令他所愛女子在天之靈感到不安……畢竟,她是個凡人,又因為身份一生不堪,你爹那般愛她,又怎會願意讓她在死後還與神魔之事糾纏不清?她的骸骨,應該早已化作塵埃回歸到天地之中,至於魂魄……過這麽久,也早該渡了忘川河,轉了好幾個輪回了罷?”

殷肆闔眼,心下思量著她所言半點不差。

“所以,先任勾陳帝君只是不希望你一人接近詔德泉,這才用了你娘親的名義來牽制你——那裏的秘密,或許是關系到你自己的。”姻姒目光灼灼,篤定而言,“我卻不然,我只是要去取水而已,爹爹自然也不會與我說太多,我只是……我只是要些水而已,不會窺探你的任何事情,我保證。”

“玄天黑龍在扶桑出現,可是很不尋常的一件事呢。”殷肆長長呼了一聲,故意將話題扯開,“如果天龍吐雨可以緩解浮臺幹旱,你便打消去詔德泉引水這個念頭,可好?”

了然他不願繼續詔德泉的話題,她點了一下頭,“那如果還是不行呢?”

他聲沈若水,“那我們就去詔德泉,我來想法子引泉水去浮臺。”

“可你不是說……你不能接近……”

“你方才說的那些話,事實上我也忖思過許久——我身上流著父王的血,他所言之事,定然不會欺我騙我;讓浮臺眾人去詔德泉取水……會讓娘親在天之靈不安,可這究竟會是怎樣的不安?為什麽會不安?無論如何我都該陪你去看一眼再來定奪,或許正如阿姻猜測,詔德泉那兒,真的藏著什麽秘密——關於我的秘密。”

他恢覆笑容,將言語中的沈重抹去,“而且,依西參娘娘的腦袋,恐怕還想不出千裏取水的好主意,我不去又怎麽能行?難不成,是要扶桑神魔看你笑話嗎?”

“看我笑話又怎樣?反正也是浮臺的事,只要你同意讓我挖渠引水便好。”姻姒臉上頓時有了光彩,遮不住上揚的嘴角,連被他取笑也沒有在意,“多謝東商君成全。”

她故意拱手一拜,不想側身躺在床上做這些動作,當真有些滑稽。當她看見殷肆似笑非笑的表情,連自己都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浮臺水源當真有那麽重要麽?不過是允諾助你引水,就開心成這樣?”他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子,“有沒有覺得,我稍微可靠了一些呢?”

“你是東商君嘛,我從小就覺得,天底下沒有東商君做不到的事。”心滿意足,嘴巴也甜膩起來,她翻轉了身子,一下陷入被褥中,“被褥好軟,枕頭也好軟,我都很喜歡……其實這樣想想,你也不是那麽令人討厭,可算是稍稍有些接近想象中的東商君了。”

“真是毫不掩飾地勢利呢,西參娘娘。”他哼笑,“喜歡的話,就常來海澤。”

她支起腦袋,“那怎麽可能?”

“至少隔月來我這裏一次罷?否則,這麽好看的房間,空著多叫人遺憾?剩下的月份,朔月之前,我去你那裏,可好?”他伸手繞過女子一縷透香的烏發,擱在唇邊輕輕吻著,“阿姻可別忘了,現在的你……根本離不開我啊。”

她臉漲得通紅,輕不可聞嗯了一聲。

月色如水,風穿插過雕畫著百鳥牡丹的小亭,透著一股涼意。

連打嗝都是蘋果味兒。佘青青伏在石桌上軟成一灘泥,明媚臉龐皺成一團,仍由周身輕紗被風撩起,一片融融春光——反正東商君的寢殿素來也不會有太多人走動,那些熟識的侍從看見什麽也不礙事。

至於她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裏吹冷風,事情得從三個時辰前說起……

殷肆寢殿。

“青青,來,把這些都吃掉。”面色嚴肅的東商君指著面前一堆削好皮的蘋果對她道,雖不是多麽嚴厲的口吻,只是那些話卻如同不能抗拒的命令一般給人以壓迫感。

“我只是來給西參娘娘送些配好的灼傷藥膏,為什麽要吃這些醜果子?”她蹙眉,擡眼看看寬大床榻上因為藥力作用而沈睡著的姻姒,又看看坐在桌邊與蘋果皮做鬥爭的東商君,忽然間明白了什麽,“爺,你在練削蘋果?”

殷肆不知如何應答,尷尬間手抖了抖,手中短劍用力過頭又將長長一條果皮削斷,落在他面前。男子重重一嘆,有些懊惱地將短劍擲到桌上,發出啪嗒聲響……他猛然伸手又將劍拾回來握緊,扭頭回望床上休憩的佳人,確定沒有將其驚醒後才松了口氣,想了想,又從竹筐裏取出只洗凈的蘋果,悶聲不響低頭削起來。

佘青青怔怔望著眼前的神明,心中百感交集:她跟他身邊這麽久,知他英武不凡,知他足智多謀,知他心思縝密,卻從未見他這般小心翼翼去對待一個女人。

青衣女子忽然想到昨日殷肆邀玄蒼在海澤的雪凝小築吃酒,她硬是得空找了個借口尋了過去,趕到時似乎是聽到兩人在說些關於西參娘娘的話,不想今日他便來學削蘋果了。

於是她在他面前坐下,眨巴著眼睛道,“爺,我可是蛇妖,你不許我吃生食就罷了,現在還叫我吃素食……爺,爺我真的是你親生的麽爺?”

“當然不是。”殷肆看也不看她,皺著眉尋思著削果皮的技巧,“說什麽胡話。”

“嚶嚶,怪不得對我如此薄情……”她佯裝哭泣,從指縫間看他。

“噓,聲音小些。”殷肆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向著床榻方向使了個眼色,這才停下手中動作,微微沖佘青青勾起唇角,低聲道,“你不吃就替我分發給下人,莫要浪費。不過我可是聽說,天狡非兇獸,喜食素食瓜果,或許你可以拿著這些去與玄蒼一起吃?”他頓了一下,某種透著點星狡黠,“順便,再告訴他這些果子都是你親手削幹凈的,你說,他會不會誇你心靈手巧?”

青蛇精美眸越睜越大,忽然跳起來抱住殷肆猝不及防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端著那筐削好的蘋果就蹦了出去,口中不忘讚美,“爺,您是世界上最好的神仙!爺,青青愛死你了爺!”

殷肆摸著側臉有些哭笑不得,起身走到門邊將房門閉合。這般沒大沒小沒規矩的屬□邊一個就夠了,再多一個,恐怕連無所不能的東商君也要招架不住,所幸這世上到底是有能治她的人,所謂的一物降一物,說得便是如此罷?

他微微笑著,將目光移到姻姒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入V當日三更,感謝小夥伴們一路支持~歡迎來煙二的群玩兒【匪氣淩然】【314535269】人不多,很有愛,有劇透有賣萌~入群隨意輸個煙二文裏的人的名字就好啦~(≧▽≦)/~啦啦啦

44 明心可鑒

再說佘青青抱著一竹筐蘋果一路小跑來到玄蒼入住的房間,心情忐忑地敲了門,不想卻無人應答,又連連呼幾聲,蹙著眉將耳朵貼合在房門上細細去聽,這才篤定屋中根本無人。攔下清掃客房的侍女問個究竟,人只道,來自浮臺的天狡大人下午便出了東商君寢宮,說是要買些家鄉沒有的食材,明日好給西參娘娘做些滋補的飯食。

她聽罷好生不舒坦,端著蘋果蹲在他房門口盼著,等著。

口渴,又餓,低頭想了想,她抓起蘋果啃咬。清甜的汁水順著喉嚨一直潤到心裏,這才稍稍緩了心裏的悶堵。可是吃了一個不來,吃了兩個還不來,直到將一竹筐蘋果都吃光光,也不見玄蒼身影回來。

佘青青站起身踮腳張望,慢慢往雪凝亭去。

那座亭子建在海澤宮後院必經之道上,只要稍作留心,縱然是一只老鼠,也逃不過她的眼睛——她是想在這裏攔下他。

又等了約莫一個時辰,夜深露寒,她撫了撫露在外的雙臂,覺著到底是有些經不住,便長長嘆了口氣,無力將臉貼在石桌上,末了又將一直藏在懷間的布老鼠給摸出來,擱在自個兒對面,好似二人相對而坐,相視而言。

“西參娘娘,西參娘娘……那個男人,怎麽總是想著自家主上?這樣的話,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想自己的事呀,也不會對自己好……”想到自己與殷肆之間若即若離的主仆關系,佘青青顯得極為困惑,嘟囔著嘴不禁喃喃自語,“只不過是生活在一起的人而已,又不是真的喜歡她,值得總記掛著西參娘娘嗎?那我呢,我又算作什麽……”

她既不聽話也不乖巧,不懂人情世故,能為東商君做的事情實在太少。

可是他從不怪她,甚至很少幹涉她的事情——自從被殷肆撿回浮臺之後,好似依舊過著原先自由自在的山野生活,如若當真要說作為仆從她有什麽能討得主上歡心的,那一定是她比任何人都相信東商君是扶桑之上最厲害的神明,無論他做什麽,都絕對不會錯。

單是這份信仰,就足以將她制服,可是玄蒼待姻姒,好像不僅僅是一份信仰。

那種溫暖,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溫暖,就好像是從流淌著同樣血液的家人身上散發出的一般。

這是她與東商君所無法做到的。可是細細去想,她又覺得這份溫暖是那麽叫旁人羨慕,玄蒼的好,從來不是對她一個人的,他對另一個女人比對她好的多——佘青青有些難受,用下巴抵著手臂,伸出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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